葬礼选在天初放晴的时候,尊贵无比的帝王衣着素衣,跪在泥泞中,一捧捧地将土填入墓坑。
宁悠与憔悴不堪的玄荆单膝跪在他旁边,麻木地往火盆里烧着纸钱。
慕容彻和沉宋两人并肩站在后面,瞧着自家孩子那般模样,暗觉心疼,“宋微啊。”
宋微正心虚,忽然被叫名字,顿时瞪圆了眼睛,“陛下?”
“连儿从小就没有属于他的东西,阿泽离开后,性格更显偏执,越喜欢越拼了命地禁锢。”
说到这里,慕容彻约莫觉得这傻儿子太像自己,无奈地轻笑了一声,“他知道错了。”
宋微多聪明的人,慕容彻这是不信玄离死了,拐着弯替他那傻儿子跟他道歉呢。
其实宋微也不打算瞒着慕容彻,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,眸中深潭泛起波澜。
“陛下是平渊的皇帝,后宫是他平衡势力的手段,繁衍子嗣也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。
小离儿不会接受他身边有别人,他也不能因为小离儿,放弃为帝的责任。”
宋微想起玄离身上的刻纹,语气更显严肃,“他们闹到最后也难有善果,今日之事未必是真,但总会成真。”
——
慕容连已经哭得没有了眼泪,麻木地竖起石碑后,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慕容彻三人面前,说了一句“把解药给玄荆”,便晕了过去。
慕容彻接住他抱在怀里,沉临匆匆给他诊脉,说是气血翻腾,太过悲痛。
草屋的诊治条件有限,几人就返回到山脚的客栈为慕容连诊治,下山的马车上,宋微将解药给玄荆,说:“陛下这便算是原谅你了。”
服红瞳至二十日,玄荆眼眶中血丝密布,好看的桃花眼失去光芒,疼到每一个动作是吃力,铁链磨得手腕上一道一道地血口外翻。
他看到救命解药,身子前倾,伸手便要接,可很快控制了自己,手指蜷缩在手心握紧,“我…想回谷陪玄儿。”
他要熬过百天红瞳,获得自由。
宋微皱眉,并不赞同,“没人熬得过,你若是死了怎么办?”
“那我回宫,也很容易死啊……”玄荆本就委屈,他最亲的师父喂他毒药,又把他往外推。
宋微不明白小孩子怎么都学得顶嘴了,捏住玄荆的脸颊,扯得人犯疼,威胁道:“玄离那是无奈之举,你也想逃避责任,不管陛下了?”
“唔,我管他干嘛,他又不是我的谁?”
宋微两手都去扯他的脸颊,哄道:“陛下病的严重,得几个月都好不了,你去帮师父照顾一下。”
“狮虎~”玄荆被扯得说不出囫囵话,知道宋微这是愧疚了,他们都没想到慕容连对玄儿真有几分情意,险些把人诓死。
“听话。”宋微趁人不防备,将解药塞进他嘴里,逼着他咽了。
玄荆气的哼一声推开宋微,抱着膝盖背对他。
宋微只得再去软言哄着,“荆儿,手疼不疼,师父给你解开……”
“我不用,我活该!我反正没爹没娘,师父也不疼。”
“荆儿,……”
——
慕容连晕过去,高烧不退,慕容彻整夜守着,沉临又是熬药,又是外敷、扎针,如此三天,好不容易不烧了,当天晚上,慕容彻打个盹的功夫,床铺上的人便不见了。
外面下着雨,三个长辈匆匆找去墓地。见到慕容连扒开了新坟的一角,蜷缩着躺在泥土中。
他从来——无家可归。